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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6章 作何反應

  這樣的時光,實在有些久違。

  馮蘊吃東西很斯文,細嚼慢咽,裴獗不吃也不動,坐于案后,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木雕,盯著她看。

  很沒有什么趣味的一個人。

  但不違和。

  馮蘊甚至在這種靜謐中,感覺到十分放松,便是從花溪追趕一路的旅途勞累,也都消除。

  她斜睨他笑。

  “大王看我做甚?”

  裴獗喉頭一動,“好看。”

  她還沒有來得及沐浴,衣裳穿的是最簡單樸素的寬衣襯裙,不施粉黛,素面朝天,還有一臉的疲憊和憔悴,哪里好看了?

  她笑了笑,推開碗便起身。

  裴獗抬頭看來:“做什么去?”

  馮蘊:“更衣……讓仆女來侍候。”

  裴獗遲疑一下,慢慢扼住她的手腕,將人抱過來,聲音喑啞。

  “我侍候你。”

  他哪里會做這個呀?這個不是夫郎該做的事,馮蘊怔忡剎那,回過神才發現,已然被裴獗帶到了恭桶邊……

  看得出來為了等她來,裴獗是交代過的。

  恭桶洗得干干凈凈,屋子里還熏著淡淡的香。

  這香不是她常用的笑荷,清幽淡雅,竟讓馮蘊無端想起雪上梅妝來……

  自從李桑若逃往鄴城,雪上梅妝便絕跡了,馮蘊還有些遺憾。

  她道:“這是什么香?”

  裴獗看她一眼,“驛館供的,我亦不知。”

  馮蘊知道他平常不愛焚香煮茶這等風雅之事,說不出個什么道道來,于是抿抿唇,對他一笑。

  “如滿樹繁花盛開,心曠神怡。甚好。”

  裴獗沒有說什么,認真幫她整理衣裙,伺候他方便……

  可是,他不見外,馮蘊如何好意思?

  她是萬萬不會在裴獗面前做出那一番姿態的。

  衣裙擺弄好,見裴獗還沒有離開的意思,她眉梢微動。

  “大王出去等我便是。若有需要,我再喚你。”

  裴獗深深看她一眼,沒有堅持,大步出去,順手放下簾子。

  馮蘊看著他背影,松一口氣。

  更衣畢,她自己整理好衣裳,又洗了手,擦了臉,這才慢慢出來。

  “什么聲音?”她問。

  裴獗立在窗邊,看著庭院里芭蕉搖擺。

  “下雨了。”

  起初只是零星小雨,這片刻工夫,便滴滴答答加快了速度,雨滴落在屋檐,輕快地敲擊,好似佳人彈奏的曲調,在夜空里飄然回蕩……

  馮蘊站在裴獗身旁,笑道:“幸得我們早到一步,不然淋在半路,就要成落湯雞了。”

  說罷又想到半路遇到的金雙銀雙姐妹,面色微微沉下。

  “這雨要是下得早一些,白河城里的火,也許就燃不起來了。”

  裴獗方才已聽紀佑稟報過火災的事,伸手在她后背撫了撫,沉默的視線里帶著幾分安慰。

  他竟然懂她。

  不吭聲的裴獗,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都常讓馮蘊氣緊。

  這一刻,他長身而立,默默相陪安撫的樣子,竟格外俊朗,也格外入得她的眼睛。

  馮蘊看著他,久久沒說話。

  裴獗低聲:“我喚人備水,你洗洗,早些歇下。”

  他的氣息落在耳側,溫熱的,帶著點癢意,馮蘊下意識抖了一下,點點頭。

  裴獗出門去了,馮蘊撥了撥爐火,坐在木案前看他批的公文。

  隨手翻開一張紙。

  紙上寫著。

  “腰腰。”

  各種各樣的“腰腰”在她眼前張牙舞爪……

  馮蘊勾了勾唇,將紙張壓在公文下,只當沒有看見。

  驛館院的回廊,響起一串腳步聲。

  很快,又都歸于了夜的寧靜。

  驛館里的人都入睡了,只有雨聲,又急又快……

  馮蘊整個人濕漉漉地躺入裴獗的懷里,頭抵著他的肩膀,禁不住地顫抖,牙齒都輕輕叩了起來,咯咯作響。

  裴獗沒有說話,將她裹得緊一些,掖住被角。

  冬日嚴寒,驛館又不似長門有煤球燒著,地龍暖著,稍稍沐浴一下,整個人冷得什么似的。

  好在裴獗身上暖和。

  馮蘊不客氣,手和腳全往他身上蹭,哪里暖和貼哪里……

  裴獗低頭看她一眼,“怎么這樣怕冷?”

  馮蘊輕輕打戰,“你才知我怕冷么?你受不了,我便喚鰲崽來替我暖暖……”

  榻前生著火,榻上還有一個他,哪里就用得著鰲崽了?

  裴獗掃一眼,躺在爐火邊打盹的鰲崽剛冒出腦袋,又收了回去,趴在自己的腿上。

  “我讓人燒個湯婆子來。”他道。

  “不用。”馮蘊拒絕,雙手摟緊他,“你抱著我,過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  她說話就忍不住抖,覺得自己這樣太狼狽。但確實太冷了,在長門養尊處優習慣了,冷不丁換個地方,床榻硬邦邦的,冰冷冷的,伴著雨聲的嘀嗒,好似要被凍僵過去……

  她難受,眉頭蹙起。

  那模樣看著很有些嬌氣。

  裴獗抱著摟著拍著哄著,發現她不僅沒有好轉,反而抖得越來越厲害,沉默一下,突然撈住她的腳踝放在自己腰上,身子一側,便斜壓下去,捧住她的臉,低頭親上。

  馮蘊瞪大眼睛,“唔?”

  他很是用力,好像要將她生吞了似的。

  一番折騰,馮蘊原本的冷意消散大半,整個魂都飛走了,哪里還顧得上冷……

  兩人糾纏在一起,誰也沒有說話,到底還是馮蘊受不得他這般悶不吭聲的樣子,伸手去拉扯他的腰帶,這一觸,便是靈魂出竅。

  他早已有了反應,卻按兵不動,非得等她……

  馮蘊不滿地推他一把,含糊地罵出“裴狗”兩個字。

  裴獗喉頭一哽,氣促地喘息著,突地壓下她的手,不給半分反抗的機會,徑直撩開衣裙下擺……

  唔!飽脹讓馮蘊情不自禁地激靈一下,哼出聲,再要說什么,裴獗已深深吻住,將她剩下的聲音吞沒。

  所謂天雷勾地火,大抵如是。

  這張榻遠不如長門的寬敞和舒適,對裴獗這種身高體形的人來說,甚至有些狹窄,但也正因為此,兩人抱得很緊,起起伏伏密不透風……

  很快,馮蘊的肌膚便被燒得滾燙一片,好似火球引爆,再也不覺得冷……

  雨聲越來越大,伴著呼嘯的寒風,似乎要將整個驛館掀翻……

  馮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,就如風雨里搖擺的船,不知岸在何方。

  “蘊娘……”裴獗輕啄她額,“可還好?”

  馮蘊耳根發燙。

 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么。

  因他今晚要的有些急切,怕她受不住。

  這種夫妻間無須言明只有你知我知的微妙之處,令她更是難耐……

  “嗯。”她雙手抱住他的脖子,將他的頭拉下來,以額抵額,輕聲問:“你呢?”

  “我自是好。”他掌著她后腦勺,將烏絲把玩,慢了許多。

  “你問我昨夜為何不睡……”

  他聲音沉下,幾乎要淹沒在漫天的雨聲里。

  “便想這般——”

  馮蘊眼睫一顫,身子情不自禁地戰栗,熟悉的感覺再一次在身上堆砌,越來越高,越來越高,直到決堤一般,在她破碎的綿軟聲里,悉數沖出……

  —

  濮陽漪昨日便發現馮蘊有話要同她講,夜里心神不寧地想了許多。

  次日一大早,收拾妥當便帶著兩個仆女,拎了些吃食過來,找馮蘊。

  環兒在外間候著,告訴她道:“縣君還請稍等,我們家娘子尚未起身……”

  濮陽漪柳眉微微一動,似笑非笑,“我說昨夜的雨為何那樣大,看來都是為了你家娘子啊。”

  環兒年歲小,這話全然沒有聽懂,憨憨笑一下,便聽到里頭傳來馮蘊的咳嗽。

  “來侍候我更衣吧。”

  濮陽漪抿唇偷樂,坐下吃茶等候。

  她在想要怎樣揶揄馮蘊,心情很是放松,等馮蘊將溫行溯送來的絲帕奉上,整個人便震驚得不好了。

  傻傻的,呆呆的,看似驚喜,又像懷疑,短短一瞬,臉上變換了好幾種表情。

  “這絲帕是……當真是溫將軍所贈?”

  馮蘊也沒有弄懂溫行溯送來絲帕的含義,因此也很好奇。

  “是大兄托人從南齊帶來。”

  濮陽漪仍是不敢相信,斜眼睨著她,充滿了狐疑和不確定,“阿蘊,該不會是你……故意糊弄我吧?”

  “我糊弄你作甚?”馮蘊好笑地瞥她一眼,將溫行溯的信拿出來,“你看。”

  確實寫著交給平原縣君。

  沒有弄錯。

  是溫行溯贈予她的……

  幸福來得太突然,濮陽漪一時不知作何反應,只覺得頭腦輕飄飄的,很有站起來蹦跳幾下的沖動,出口的聲音,也顫歪歪的……

  “當日我曾無意提及,喜愛姑蘇織物……萬萬沒有料到,溫將軍竟記在心里,回南齊便差人給我捎來絲帕……”

  聲音未落,她突地握住馮蘊的手腕,眼巴巴地看著她。

  “阿蘊,你說……溫將軍這么做,是何用意?”

  這個問題還真是難住了馮蘊。

  因為在來的路上,她已冥思苦想了許久。

  “那不如……你去信問一問他?”

  濮陽漪有些膽怯,“我,可以給他去信嗎?”

  馮蘊促狹一笑,“怎么不可以?他送你絲帕,你不僅要去信,還得想一想,怎么給郎君還禮呢……”